星期一, 4月 27, 2009

獨處的權利

從去年開始,許多大專院校開始推出所謂的新世代通訊平台,的確是一個很方便的設計,個人手機、網路電話、學校分機都整合在單一平台之下,甚至可以「一號三機共振」讓你不會錯失任何一通電話,在網路內的所有使用者都可以免費通話。

看似方便又經濟,不是嗎?

然而,學校推行了好幾個月,我還是不願意加入如此「便利」的網路,自認一向是走在三C產品前端的我,怎樣都不像是會錯過這種「好康」的人,然而仔細深究「不會錯失任何一通電話」這樣的便利,反而成為我的恐懼。

傳播科技帶給人類生活許多的改變,只是許多面向我們都太習以為常了,絲毫不以為意,例如摩天大樓,儘管是建築技術的極致展現,但如果缺乏了最基本的電話,那麼一層層之間,也就像是個個孤島一般,大大減低其實用價值。無所不在的即時通訊工具,從家用電話、無線電話機、手機乃至現在將應用網路的全方位通訊平台,人似乎已經喪失了「獨處」的權利,這些傳播科技的存在與演變,不斷在削弱不在場的藉口,就算找不到人,好像只要在手機語音信箱裡留了話或是傳了簡訊,就已經完成任務,「溝通」完畢。但是這樣的動作,根本不是雙向溝通,而是單向傳輸而已。

社會學家羅伯•帕特南(Robert Putnam)曾經以「獨自打保齡球」(Bowling Alone)來說明現代社會中公民社群逐漸瓦解的現象,追憶過公民群體運動的消逝,但或許我們可以問,一個人打保齡球,也沒什麼不好吧?記得在香港的時候看過一個威士忌的廣告,是這樣說的:「常常一個人,是寂寞;偶爾一個人,是幸福。」,現代消費社會當中,孤獨甚至是被排斥的,麻辣鍋一個人起鍋要加價、速食店第二份餐半價、牛奶買一送一,個體是不被主流價值所見容的,人類是群居的動物,不應該離群索居,所以「宅男」們也因此而被污名成為一個個好像只會沈迷卡漫、線上遊戲和對著童顏巨乳辣妹流口水的不正當人格?

不管是學校、公司行號也好,身為一個科層體制,想要將所屬之每一份子納入其體系下管理與掌握當然是結構上之必然,以往的聯繫限於桌機,但是一旦將分機也行動化之後,個人甚至沒有漏接電話的權利了。如同麥克魯漢所言,科技是人類身體的延伸,但是我們想把身體延伸到什麼樣的程度?是否毫無止盡的延伸才是人類文明發展的必然?社會心理學上基本的實驗,在公車上或是廁所中,如果原先已經有人在的話,我們總是會與那名陌生人保持適當的距離,如果刻意靠近,我們就侵犯了人與人之間的隱形泡泡,傳播科技不斷在壓縮這泡泡的範圍,但「你」卻可以選擇維持住這泡泡的基本領域。

星期一, 4月 20, 2009

運動與魔咒

本月初名模林志玲到日本大阪宣傳電影,一句與電影本身毫不相關的「到大阪來是為了看肯德基爺爺」,逗得日本人樂不可支,這到底是何典故?話說從頭,回到1985年。

當年大阪人最愛的阪神虎隊拿下日本職棒總冠軍,瘋狂的球迷群聚大阪的道頓堀川,一個個唱名,脫光上衣寫著阪神先發球員名字跳入河中,當年主力洋將巴斯滿臉落腮鬍,眼見沒有球迷神似他,索性把川邊肯德基速食店的招牌桑德斯上校像給丟入河裡,說來奇怪,自此之後,阪神隊再也沒有拿到總冠軍,好不容易在2003年重返總冠軍戰,鏖戰七場後,硬是敗給王貞治領軍的大榮鷹隊。「肯德基爺爺的詛咒」從此伴隨著悲情的阪神虎。今年三月份,這個在水裡「詛咒」著阪神虎的像,終於被打撈上岸,所有大阪人無不興奮莫名,期待就此化解阪神隊悲情的命運。林志玲一席話,切入大阪人心坎裡,當然討人喜愛。

「魔咒」與運動是永遠分不開的話題,紅襪隊長達八十六年的「貝比魯斯的詛咒」,終於在2004年劃下句點,在此之前,紅襪隊球迷深深的宿命論和與洋基隊之間的夙怨,一直是美國職棒最引人入勝的悲劇;除此之外,還有費城這個城市的「威廉潘恩的詛咒」。市政廳上「賓州之父」潘恩的雕像,一直是費城最著名的地標,儘管都市不斷發展,1980年代以前,費城人們都遵守著建築物「不高於威廉潘恩」,以維繫費城著名天際線的君子協定,但是自從1987年自由大樓超過雕像後,費城的職業球隊儘管實力都很堅強,但就再也沒有奪下任何冠軍,「高樓超過威廉潘恩而導致他的詛咒」不脛而走,直到去年棒球的費城人隊才破除了這個魔咒。

所有的詛咒中,還牢不可破的,就是小熊隊的「比利山羊」魔咒了。1945年小熊隊最後一次打進世界大賽,一個名叫比利的死忠球迷帶著他的寵物山羊入場,比賽中因為山羊的髒臭被趕出球場,懷恨在心的他憤而詛咒小熊對永遠拿不到冠軍,自此之後,小熊隊連世界大賽都沒進過,更已經一百年沒有奪冠了,眼見苦命的搭檔紅襪、白襪紛紛在2004、2005接連奪冠,小熊迷們卻還是望穿秋水,滿心期待在有生之年能見證小熊奪冠,方才真正「死而無憾」。

這些跟運動相關的魔咒當然是穿鑿附會、甚至空穴來風,然而卻使得運動更加引人入勝,這些詛咒可以是迷思、也可以和都市地貌產生連結,當然也可以很無釐頭,但卻是運動文化深化的展現,也增添許多觀賞的樂趣。

星期三, 4月 08, 2009

「輸」的意義

在世界棒球經典賽中輸給中國之後,全台灣從上到下好像被打醒似的,春天的空氣中瀰漫著棒球味道,中華職棒開打之後,第一夫人周美青幾乎天天到場觀戰,進場球迷變多了,各縣市忙著籌組棒球隊,除了王建民之外,棒球新聞突然間也多了起來,輸場球給中國,好像變成了好事。

在討論運動的時候,我們大多沈浸於勝利的喜悅,1970年代的少棒風潮,大家總是很自然地在金龍與巨人間跳過了七虎的存在,畢竟,誰想去回憶失敗的挫折感呢?王建民一場接著接著一場的勝投,雖然幾乎每一場比賽都沒錯過,但是說真的,我只有兩場比賽有著永不磨滅的記憶。首先是2006年,一個六月的凌晨將近四點的時候,對上華盛頓國民隊的跨聯盟比賽,當天的比賽由於洋基牛棚欠缺投手奧援,使得王建民必須力撐全場,領先了幾乎全場,硬是在九局下半被國民隊三壘手齊馬曼敲出一支兩分打點的再見全壘打,場上一向沈穩的王建民,回到休息室卻是怒摔手套,彷彿也摔出全台灣熬夜守候球迷的怨氣;其二是2007年五月,面對西雅圖水手隊,投了七局的完全比賽,硬是在第八局被敲出全壘打破功,明明是贏得很漂亮的一場比賽,我卻感覺像輸了一樣。

「輸」是運動場上再常見不過的結果,要怎樣去記憶它、詮釋它卻是我們可以選擇的,可以耽溺於陰鬱、寡歡的氛圍裡,但也可以是轉機。2003年棒球亞錦賽,在高志綱擊出再見安打之後,我們就沒有在頂級的國際賽上擊敗過韓國,那一敗,被韓國視為奇恥大辱,之後的成果,我們也看到了,2008年北京奧運金牌,2009年世界經典賽亞軍。

如果以「贏」當作支持球隊的評定標準,很難想像一支一百年沒有得過冠軍的球隊怎麼會有球迷,但芝加哥小熊隊的球迷卻是眾多又死忠。2002年8月1日,我永遠記得的一天,我到瑞格利球場觀賞小熊隊的比賽,早到的我,和同樣坐在右外野第一排的一對兄妹聊天,看到他們手上拿著一包塑膠袋,裡面裝著黑灰色的東西,我隨口問到那是什麼,他們一副神秘的樣子,還要我保守秘密才肯跟我說:「這是我母親,她的遺願就是希望能把骨灰灑在瑞格利球場,當小熊隊終於拿到冠軍時,她也可以見證那一輩子等不到的一刻。」他們等到瑞格利球場全場起立歡唱著名的第七局棒球歌時,對著空中一灑,就這樣,他們的母親長眠於瑞格利球場的長春藤與綠草中,更玄的是,一路落後的小熊隊,在九局下半面對大聯盟史上最多救援次數的終結者霍夫曼,硬是逆轉獲勝,而再見安打的落點,正好就是他們灑下骨灰的地方。

就在他們灑下骨灰之後,911事件後如同驚弓之鳥的球場安全人員趕忙跑來我們這帶,詢問有沒有看到奇怪的東西,我看著那對兄妹,微笑地回答:「我什麼都沒看到…」

「輸」的百年孤寂,也可以幻化成美麗的永恆。

巨乳迷思

近來一陣「殺很大」的「瑤瑤」風,搖得台灣七葷八素,雖然搖晃的胸部跟電玩遊戲一點關係也沒有,但這股巨乳熱卻從線上電玩廣告一路殺進了「國球」殿堂,瑤瑤應邀為中華職棒La New熊隊的主場開幕戰開球成功掀起話題,「童顏巨乳」也一下變成了熱門的關鍵字。

巨乳、電玩與棒球之間就這樣被連結起來,雖然三者之間並沒直接關係,但是其公分母卻是極容易化約出來的,當然就是以男性為主的消費族群。這樣的現象,可想而知的引發了一陣撻伐,「物化女性」正是最常見的罪名,但冠上了罪名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胸部與電玩的連結出現了新版變本加厲的仿效廣告,電鑽取代了騎馬機,胸部晃動的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La New也將二度邀請瑤瑤在四月底再次現身澄清湖球場。

晃動的胸部一直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前女網選手庫妮可娃代言運動內衣時,廣告標語直接標明,「該跳動的只有球」(only the ball should bounce),但如果說,晃動的胸部是物化女性,那麼肌肉酸痛噴劑廣告裡猛男不也被物化?棒球員奮力揮擊手上握的球棒是不是物化了男性?穿著小短褲的籃球員與足球員不也同樣在「賣肉」?更別說費爾普斯在游泳池裡光溜溜的肌肉線條。

廣告的背後,或許才是我們該討論的重點,何以廣告商認為「巨乳」對於其目標消費者,也就是「宅男」們,有如此的吸引力,更重要的,一但成功創造了話題,連新聞媒體都不斷跟做,等於免費的宣傳。但這些線上遊戲業者,為什麼不是用遊戲本身的品質甚至遊戲類型做為宣傳主題,而是用與遊戲本身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巨乳來吸引人?宅男們是不是自己也該想想,自己是不是被遊戲廠商看扁了?以為不用強化遊戲內容,請個辣妹拍廣告就會乖乖上鉤了呢?

最近打開一個某知名媒體所設的電子報網站,我還以為自己上到了情色討論區,所謂的「人氣新聞」中,出現的標題盡是「裸體看不完!網路出現透視眼鏡!」、「火辣到冒煙!凱莉布魯克海灘激凸至最高點」、「騙168名女性上床 男子:做男人想做的事」,當然更少不了「瑤瑤vs.舒舒 電玩美少女波很大抖動大!」。

這些依照點閱率所排列的「新聞」(如果這些真能算是新聞的話),以及「巨乳」廣告現象的背後,其實代表的正是「人」的被物化,而非僅僅是女性而已,在男性沙文資本主義的邏輯下,女性的「巨乳」為餌,其真正打獵的目標則是宅男與新聞媒體,一舉成擒,得來全不費功夫,NCC開罰,so what?

一起去看球

世界棒球經典賽終於擺脫「馬戲團」之名,出現一場「經典」大賽,日本與宿敵韓國鏖戰十局之後衛冕成功。由兩支隊形最整齊、態度最認真的球隊爭冠,實至名歸。反觀球隊組成零零落落的美國隊,再次被拒於決賽之外,完全不讓人意外,「態度決定高度」,此言一點不虛,「態度」一詞我們十分熟悉,但可惜的是,「態度」該是表現在場上,而不是穿在身上就會有的。

鈴木一朗延長賽的致勝安打為「運動家」下了最好的註腳,儘管決賽前的比賽處於低潮,但卻在最大舞台已為他量身打造好之後,不負眾望地展現其應有的風範。更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即便是打出關鍵的安打後,他仍認真地跑壘,趁著傳球空檔上到二壘,臉上更是沒有一絲喜悅或是解脫的樣態,直到完成最後一人次的出局,他的臉上方才露出笑容,這一刻,真是無價。

WBC帶來的旋風,不管是中華隊落敗後的咒罵或是日韓冠軍戰的激情,畢竟已經落幕了,從明天起,台灣棒球又將踏出一步,職棒二十年的開幕戰即將來到。兵敗東京後,暫且不論其成效,台北市、桃園縣、台中市都紛紛加入組隊的行列,國內棒壇的確動了起來,倒是不爭的事實。馬英九總統將親自到天母球場並主持開球,這樣的動作具有顯著的意義,棒球之所以被稱為美國的國家休閒,與總統的行動背書有關,自從塔虎托於1910年親自到球場,主持大聯盟開球儀式以來,為棒球開幕戰開球幾乎已經變成了美國每任總統不成文的傳統,現任總統歐巴馬是個狂熱的芝加哥白襪隊球迷,前總統布希還曾經是德州遊騎兵的老闆。

2001年911事件後,布希在紐約洋基球場進行的世界大賽的第三戰主持開球,開球前向所有群眾伸出大拇指,在全場「U-S-A、U-S-A」的歡呼聲中,投了記正中好球,不管大美國主義與否,但布希那次的開球深植人心,而且具有穩定人心的效果,彷彿是向恐怖份子宣示美國是打不倒的,連反布希的名作家大衛•費雪都在訪問中表示:「我並沒投票給他,但是在那一刻,我對他個人的好惡卻消失了,我認定了他是我的代表。」馬總統開球,也是個好的開始。

台灣職棒回歸到二十年前的四隊,許多人認為這是原地踏步,甚至是倒退,我倒覺得,二十年來沒做好的,現在是個「重新出發」時機。四支球隊的屬地主義現在有了點雛形,台北兄弟、台中興農、台南統一和高雄La New,是可以用心經營的,也是台灣真正適切的市場規模,淘汰掉體質較弱的兩支球隊,並非全然壞事。職棒二十年開幕賽門票的預售情形非常熱烈,所有指定席已經被搶購一空,而統一挾著7-11超商的優勢,兄弟今年起也與全家超商合作,至少這樣的方向是對的了,電視上也見到了許久不見的合庫、台電業餘棒球對抗賽。春天的空氣裡,就該瀰漫著棒球的氣息。想要像日韓球迷一樣親身體驗感動,那就付諸行動,支持台灣的棒球,所以,明天起,一起來看球吧!